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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焰里的桔梗花江焰赵磊小说 火焰里的桔梗花全文目录畅读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6-12 16:10:00    

ICU病房的空气被过滤成无菌的冷雾,江焰的意识从镇痛泵的脉冲声中浮起。右肩传来的钝痛像被冰水浸泡的铁丝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固定支架,在肩胛骨缝里拧出尖锐的刺痛。他首先辨认出的是监护仪的三短一长声——这频率与七年前实验室火灾警报器莫名重合,让他本能地想抬手护住头部,却被右肩的剧痛拽回现实。

“江队长,您醒了?”护士小王的声音从他的侧面传来,他转过头去看着她,小王又接着说道:“林医生刚查过房,说您瞳孔对光反射恢复了。”

江焰转动眼球,视线被头顶的防眩光灯刺得眯起。

“水……”他用舌尖抵着干裂的上颚,气音微弱得像游丝。

“慢点喝,您肺部有少量积液,咳嗽时要按住伤口。”小王扶住他后颈,语气带着实习生特有的紧张,“林医生在处理急诊手术,临走前特意交代,您醒了就给她打电话。”

“林医生?”江焰疑问道。

“就是林溪医生啊,您的手术就是她做的。”小王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我现在去给她打电话,您先好好休息,不要乱动哦。”说罢,小王跑到护士台,去给林溪打电话去了,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焰听到“林溪”这个名字之后的呆愣。

林溪……

这个名字像枚生锈的钉子,钉进他因药物迟滞的神经。他想起被担架抬进医院时的最后画面:钢筋混凝土碎块坠落,老人的呼救声被气浪吞没,然后是彻底的黑暗。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从火场到了这里,更不知道为何七年前他不告而别时,她明明就要出国,并且林父告诉他,林溪不会再回国了,为何现在她却成为了急诊科的医生。

午后阳光透过ICU双层玻璃,在江焰被子上投下明暗格子。他盯着天花板发呆,身旁的仪器发出的“滴滴——”声也没让他回神。突然,一阵高跟鞋与地板的叩击声停在门外,伴随金属病历夹的碰撞——这节奏让他想起七年前她跑向图书馆时,钥匙串在牛仔裤上的晃动声。

林溪出现在玻璃隔断外,白大褂下摆被空调风吹起,露出洗得发白的蓝色刷手服。她正与陈曼交谈,指尖快速点在病历夹上,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急诊医生的利落。阳光照在她发顶,却无法软化她口罩上方紧锁的眉头——那里有道浅浅的川字纹,是七年前没有的。

“江队长,该做血气分析了。”小王推着治疗车进来,金属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。

江焰没移开视线,直到林溪转身走向另一间病房。她的背影挺得笔直,像柄入鞘的刀。他想起七年前那个会蹦跳着去买奶茶的女孩,与眼前这个步履生风的女医生判若两人。

“江队长?”小王拿着采血针在他面前晃了晃,“盯着外面看什么呢?”

“没什么。”江焰收回目光,注意到小王胸前的实习牌。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对林溪这七年的经历一无所知,就像她也不知道他在消防局多少次与死神擦肩。

“小王,”他忍不住开口,声音沙哑,“林医生……当急诊医生很久了吗?”

“嗯,三年多了,”小王一边消毒一边说,“林医生是三年多前回国的,据说是院长花了好大的心思挖回国内的人才呢!我和你说啊,林医生的技术特别好,做事特别干脆利落,就是不爱笑。但是你别看她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,其实她人可好啦,对我们也很客气,遇到不懂的问她,她也会很耐心的解答。”

江焰听着小王嘴里他所不熟悉的林溪,思绪飘回了过去。

那时的林溪,是一个爱笑也爱闹的女孩,在他身边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,比如,今天上课的老师是个很严肃的老头,而且总爱在课堂上搞突然“偷袭”,吓得她一整节课都不敢看手机、开小差;今天哪个食堂的打饭阿姨又手抖了,她点的糖醋排骨,最后到她盘里只剩两块……

为何现在的林溪变得不笑了?是因为自己吗?想到自己提分手时,林溪哭得不能自已,卑微求他不要分开时的场景,江焰的心就变得很疼很疼。

做完检查,小王嘱咐道:“江队长,你好好休息哦!”然后就走开了。

而病床上的江焰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……

下午三点,探视窗口被推开条缝,赵磊的脸挤了进来,胡子拉碴,消防服上沾着未拍净的灰烬。

“江队!你可算醒了!”他的声音透过铁栅栏传来,带着哽咽,“肩膀还疼吗?队里兄弟都惦记你呢!”

“死不了。”江焰扯出笑容,却牵扯伤口疼得倒吸凉气。他瞥见赵磊身后,母亲正扶着墙抹眼泪,花白头发在日光灯下格外刺眼。

“阿姨从昨天就守在外面了,”赵磊压低声音,“一直在跟我说她不同意你当消防员,就是怕这样的场景。”

江焰闭眼,不愿再看。父亲牺牲那天,母亲也是这样扶着墙发抖。而他选择当消防员,无异于在她未愈的伤口上撒盐。

探视时间将尽时,母亲突然走到窗口,“焰儿,”她声音带哭腔。

江焰看着母亲斑白的头发,喉咙哽咽。直到窗口关上,他才发现林溪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尽头,手里拿着他的病历夹,眼神平静地看着这幕,目光与他相撞时,只有职业性的疏离。

傍晚,护士推病床转往普通病房。江焰看着林溪走进来,手里拿着复健评估表,每一步都踩在地板接缝处,像在丈量什么。

“右肩制动维持30度,”她对实习医生交代,声音冷得像冰,“转科后立即安排超声引导神经阻滞。”她的指尖划过他锁骨上方,动作迅速机械,且她从始至终未看过他的脸。

江焰在病床推入电梯时,忍不住开口叫道:“林溪……”

林溪听到他的声音,交代实习的医生的声音突然一顿,然后转头看他,“江队长,是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,有的只是疏离,就像医生对待病患一样,例行公事。

“我……”江焰刚刚开口,林溪就说道:“有什么话等到了病房再说吧!”

江焰只好作罢,林溪跟着进入了电梯。一路上相对无言。

进入病房后,林溪一直在和这层的住院医师交代注意事项,江焰知道,她刻意避着自己。

普通病房的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,将惨白的光线均匀涂抹在墙壁和地板上。消毒水的味道比ICU淡了些,却依然顽固地钻进鼻腔,提醒着江焰此地的属性。右肩的固定支架沉重而冰冷,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动深层的肌肉和骨骼,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,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和手术。

门被轻轻推开,林溪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一个拿着病历夹的住院医师。她步履无声,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微晃动,像一片移动的云。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床头的监护仪上,扫过跳动的数字,然后才落到江焰脸上。那眼神,平静得如同一潭深秋的湖水,没有波澜,没有温度,只有纯粹的、职业性的审视。

“江队长,感觉怎么样?”她的声音清冷,公式化,如同在询问任何一个刚下手术台的病人。她示意住院医师记录。

“还好,能忍。”江焰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试图调整一下姿势,右肩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让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,呼吸也重了几分。

林溪的视线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额角的汗珠上停留了半秒,随即移开。她走到床边,拿起挂在床尾的查房记录板,快速翻看着。

“止痛泵还在持续给药,如果疼痛难以忍受,可以按铃叫护士追加剂量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示意住院医师检查引流管的情况,“引流液颜色正常,引流量在预期范围内。右肩保持制动位,绝对不能自行活动或受力,以免影响骨折固定和血管吻合口。”

她的语速很快,指令清晰,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冷静。她甚至没有再看江焰的眼睛,仿佛他只是病床上一个需要处理的“病例”,而不是一个曾经在她生命中占据过重要位置的人。

“林医生,”江焰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试探,“谢谢你……救了我。”

林溪翻动记录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她抬起头,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,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。那双曾盛满笑意和狡黠的眼睛,此刻深邃得看不见底,只有一层薄冰覆盖其上。

“职责所在,江队长不必客气。”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,“作为你的主治医生,我的责任是确保你得到最好的治疗和护理,早日康复归队。”

“职责所在”四个字,像几根细小的冰针,轻轻扎在江焰心上。他看着她,试图从她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,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躲闪、怨怼,或是……其他什么。但什么也没有。她的眼神坦荡而疏离,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、毫无瓜葛的人。

七年。足以让沧海变桑田,让热烈归于沉寂。她真的……已经把他彻底放下了吗?这个认知让江焰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和失落,甚至盖过了伤口的疼痛。

“林医生,”住院医师记录完数据,抬头请示,“江队长术后的神经功能评估……”

“稍后我会亲自做。”林溪打断他,目光重新聚焦在江焰的右肩上,“江队长,我需要检查一下你右手的肌力和手指活动度,评估是否有神经损伤的风险。请尽量配合。”

她戴上一次性手套,动作利落。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江焰的手腕,沿着前臂向上,轻轻按压、测试他手指的屈伸、对指能力,动作专业而迅捷,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或犹豫。她的专注力完全集中在神经功能的判断上,仿佛在检查一件精密的仪器。

江焰努力配合着她的指令,抬起手指,握拳,松开。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肩部的钝痛。他的目光却无法从她低垂的侧脸上移开。她的睫毛很长,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,鼻梁挺直,嘴唇抿成一条略显苍白的直线。岁月在她身上沉淀出一种清冷而坚韧的气质,与记忆中那个活泼明媚的女孩判若两人。他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,那是长时间高强度工作留下的痕迹。

“痛觉反应正常,尺神经、桡神经支配区肌力尚可,但三角肌和冈上肌功能受限明显,这是骨折和手术创伤的正常反应。”林溪松开手,摘下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,“暂时没有发现严重神经损伤迹象,但需要持续观察。早期被动活动要跟上,康复科会来给你做计划。”

她交代完,又转向住院医师,语速飞快地补充了几条医嘱,包括抗生素的使用、伤口换药的频次、需要警惕的并发症征兆等等。她的思维清晰缜密,没有一丝拖泥带水。

交代完毕,她拿起病历夹,似乎准备离开。

“林溪!”江焰再次叫住了她,这一次,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。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滚过无数次,此刻叫出来,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艰涩。

林溪的脚步停在门边,背影挺直。她没有回头。

“当年……”江焰喉咙发紧,那场实验室的火灾,那道被他刻意隐瞒的疤痕,还有他仓促而决绝的分手,无数话语堵在胸口,却不知从何说起,更不知现在提起是否还有意义。“我……”

林溪缓缓转过身。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但江焰敏锐地捕捉到她捏着病历夹边缘的手指,指节微微泛白。

“江队长,”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,像淬了冰,“过去的事情,没有必要再提。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,配合治疗。我是你的主治医生,只负责你现在的病情和康复。请把精力放在恢复身体上,不要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。”

她的眼神锐利而直接,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开他试图开启的叙旧通道,明确划定了他们之间此刻唯一的关系——医生与病人。界限分明,不容逾越。

“无关紧要……”江焰咀嚼着这四个字,心头一片苦涩。原来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,那些深藏的秘密和愧疚,在她眼里,早已成了“无关紧要”。

林溪不再看他,转身拉开了病房的门。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,像一声叹息。她走了出去,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线里,没有一丝留恋。

病房里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和江焰沉重的呼吸声。他靠在枕头上,闭上眼,右肩的疼痛似乎更加清晰了。那道被她缝合的新伤,和她冷漠的话语一起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。

无关紧要……真的吗?

那为什么,当她检查他手臂时,他分明感觉到她指尖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?

那为什么,在她转身离开前,她的眼底深处,似乎掠过一丝比这病房灯光更苍白、更复杂的东西?

门再次被推开,是护士进来换输液瓶。

“江队长,该换药了。”护士的声音很温和。

江焰睁开眼,看着天花板,没有回答。思绪却如同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,混沌不明,暗流涌动。她筑起了高墙,将过去彻底隔绝在外。而他,被困在这方寸病床之上,连靠近的资格,似乎都被她亲手剥夺了。

这冷漠,比疼痛更难熬。这疏离,比火焰更灼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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